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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叶】歧路 之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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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撑住。”

邱非说着,将那勒住上臂的绳结打了个死扣,然后匕首一划,在箭矢插入处切了个十字,才将入肉的箭拔出来。中箭的摩诃部战士疼得呲牙咧嘴,却是咬紧了牙关,不肯喊一个字出来。

这是北狄兵临长崧关下的第十天。摩诃部、迦楼部、多罗部诸般精锐轮番派上攻城,无奈对于马背上长大的草原儿郎而言,关隘如同他们最不熟悉的高山:弓箭使不上力气,长刀劈不到实处。一阵弓弩加上一阵滚石擂木,少不得那中箭的伤筋动骨的,更有那因为马受了惊被甩在地上的,正是乱军之中枉送了性命。

他的族人,还要受多少伤流多少血,汗王才肯说一句退兵?

邱非将这沉甸甸的念头压在心底,将绷带结在烈酒浇过的伤口上,道:“好生歇息。”

“少主你莫担心什么,”摩诃族人咧嘴笑着,“这点小伤不算什么,明日又能骑马啦。”

邱非点点头,站起来,环顾了一下忙碌的伤兵营地,最终紧皱着眉头走了出来。他尚青涩的胸怀里一颗心沉重地搏动着,令他想要跳上马背狂奔出三里之外,想要抽出刀来四下劈砍一通,想要就此带上摩诃勇士离开这里返回他们的草原。

可是他不能。他是摩诃部的少主,是金帐里可以和汗王平起平坐的舍谛,他身后是一部族人的前途和性命,偏偏他却不能只为了他们着想,不能只为了他们行动。

他紧紧地握住拳,忽然看见有亲兵牵着叶修的坐骑往这边走。他拦下了那人,问:“叶修呢?”

“叶将军说自己出去散心。”亲兵说着,顺手指了个方向。

邱非点了点头,便去找叶修。

事实上男人并没有走得太远,只不过孤身一人、站在营帐边上一座小土坡上,望着对面的长崧关,甚至都没有注意到邱非已经走了过来。

“……老师。”

邱非最终还是先出声唤道。叶修望着关隘的表情陌生得可怕——那是他从未见过的表情;可是当男人重新望向他的时候,便又是平常那个仿佛万事不挂心的叶修了。

“你怎么有空出来溜达?”

“有些烦闷。”邱非没有具体说,反正对方也能猜出来究竟是怎么回事。叶修点了点头:“冬天进兵本来不利。若不是之前唐昊犯境,一场大胜,只怕大汗也不会这般贸然进攻。”

“老师却漏了那个降将。”邱非甚至懒得去说对方的名字。

“有没有刘皓,有什么紧要?大汗一直在等着这个机会。”叶修将手团进袖里,慢吞吞地说,“这些日子,八部之间可不太平啊。大汗毕竟已经是老了,当年那样率五百勇士便可于大军阵中来去如风的事情总是不可能再有了。他膝下那群不成材的嗣子,没有一个撑得起九尾银纛……饮马中原,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可是,我心里不乐意。”

邱非坦言。他向来对叶修是诚恳的,有什么就说什么。

“不乐意……?人总是有很多不乐意的事情。”

“老师真是这般想的吗?”

邱非说,却只是站在叶修身边、和男人一起望着对面的关隘:现下一切平静得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若有一场雪,只怕连些许的残迹都不见了。他们是为了什么要征战不休呢?他想,这样难道不好吗?

叶修摇了摇头:“如果你真想改变什么,这样是不行的。”

“这样不行?” 

“是啊。草原八部,本是平起平坐,上一任的银纛难道就是在呼摩罗部手里吗?不是罢。”

邱非打了个冷战。他没有看身边的老师,那沉重地压在心里的东西像是春天的草芽那样、从厚重的土块里钻出头来。这是多么大胆——多么诱人——却又可怕的想法啊!

“没机会的,”他喃喃自语,仿佛为了说服自己一般,“我们没机会的。”

叶修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们没有继续谈下去。风停了,干冽的寒冷扫荡着枯干的大地。他们还会在这里待多久?不会太久了,一旬半只怕就是极限。下一步又要去哪里呢——燕川,还是青渊?他的勇士,这些赤诚的、因为一道军令就可搏杀的摩诃男儿,又能走到哪里呢?

 

此时的长崧关上,同样有两个人站在那里,遥望着对面北狄的营地。

“十日了。”

韩文清开口,声音里带着轻微的沙哑。纵然守关多少占据地利,一切仍不可轻忽,他几乎已经三日不曾合眼。兵力上的对比几乎是压倒性的不利——这一次北狄南下的决心,竟是超出了他的预期。

“寒冬进军,只怕北狄比我们更想速战速决。”张新杰道,“若此下去,只怕不至五日,敌军便要撤兵。”

“撤兵?你真的这般认为?”

张新杰沉默片刻,道:“若以参军之职而言,是。若是问我……只怕狄人将东向燕川、青渊,轻易不会善了。”

韩文清不语,只是看向对面成片的营帐。他的眼里似乎跃动着什么。

“在我来边关之前,我就曾经听说过韩将军大名。”张新杰忽然道。

韩文清惊讶地看了他一眼,而张新杰只是继续下去:“那时候我初入兵部,总少不得听些边关故事。当年白榆川一役,韩将军孤身一人率五百陌刀手,扼住狄人进击势头,传说其役之后,河流皆被染红,一日一夜乃复本色。

“那之后我便想着,若有机会,要去将军帐下。”

韩文清望着远处。昔年的杀伐似乎还在他骨血里流淌着,经过这么多年,也并未被边关的风霜磨砺平和下去。比起终老田园而言,他似只合马革裹尸。他问,犹如未锻生铁那般冷硬:

“那你可知当时五百陌刀手,最终活下来的,又有几人?”

“文书有载,幸得归者,不至五十人。”

“既如此,你依然想到我帐下来。”

“是。即使我知道,”张新杰道,声音仍不见一丝起伏,“——将军现在依然考量着出关迎敌的可能。”

韩文清的手指紧了一紧。

 

 

自那一天起,无论是北狄还是容军,都没有轻易发起进攻。北狄似乎是在筹备着重整旗鼓,而容军也兀自忙碌于重整工事。时间一日一日流逝着,仿佛一切都停留在这暂时的平静之中,又仿佛一切都只是为了等待一场将要到来的狂风骤雨。

“——孤知道,这一次进军,你们心里恐怕皆有不满。”坐在金帐正中,汗王环视着前来议事的各部首领,表情几近温和,“孤何尝想劳动弟兄,偏偏今年气候酷寒,若不能劫掠足够粮草,只怕不少小部,捱不过这个冬天。”

诸部首领交换了一下目光,却是谁也没有开口。

“只不过,那南蛮降将着实狡猾。”汗王又叹一口气,“说是长崧关这边,士兵软弱,守将无能,却不料撞见韩文清这难啃的骨头。这般南人,满口胡言乱语,孤已经将他关起来了。之前几日攻城,弟兄多有残损,孤看在眼里,心里也难过得很。因此这般按兵不动,休整之后,只想和诸位商议,我们是进,是退?”

众人很快便七嘴八舌起来:

“容狗这般闭关不出,我们再攻,也是不易。”

“若是能诱得出来,也就罢了。这般缩在城里,咳……”

 “要退吗,大汗?”

汗王站了起来,在帐里来回踱了几步。

长崧关根本不是块好啃的骨头,不像事先预估的那样。然而他们本来没必要死死盯着这么一块地方:没了长崧关,还有别的关口,那里的守将或者更加颟顸刚愎,或者更加贪生怕死——

他张开口,正要说出一个“退”字,忽然战鼓远远地响了起来。众人皆是一惊,就见外面探马急匆匆冲进来,高喊:

“报!韩文清已出关!”



之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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