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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处仅有故事而已。

古典时代魔法史 4.

钱袋子


他走进三叉戟酒馆的时候便一眼看到了坐在那里的秃鹫杰瑞。男人已经有了些年纪,栗色的短发里面已掺入了不容否认的花白,但是他的身材却仍处于一个战士的盛年,强壮的肌肉线条再再显示了他绝不沉湎于酒色的自制力。即使坐在自己的酒馆里(天知道这里有多少他的人),杰瑞也不曾让长剑离开手边半尺。翡城的贵族们轻蔑地称呼他为“不名誉者”,但无人可否认在西区,贵族的势力只是一层虚晃的招牌,真正的地下之王是这个一手控制了帮派的男人。铁塔般的男人坐在那里,朝着走进酒店的银行家无声地扬了扬手中的酒杯。

该来的总是会来。

钱袋子走到他对面坐下来,注意到不远处坐着的两个年轻打手:他们腰间所佩的弯刀肆无忌惮地展露着青蓝的刀锋,大约是东方的成品,说不定和亨利男爵家中的灯笼一样乘一班海船而来。而杰瑞举起手,示意侍者为钱袋子端上一杯新的白兰地:

“你最近似乎越界了。我们谈过这点,如果你不记得的话,我很愿意帮你更新一下记忆。”

钱袋子摆了摆手:“这只是一个误会,如果你是指我从老杰罗姆的店里带走了两个人——那只是出于最基本的善心。”

杰瑞那双锐利的眼睛扫视过他。

“杰罗姆是我的老朋友。”

“当然。”钱袋子说起这个名字就觉得有点牙疼,老古玩店主讨价还价的功力令他几近落荒而逃,最后他付出了一笔相当的金额才得以顺利脱身,“我一分房费也没有少给他。”

杰瑞嗤笑了一声。

“你知道那对父子的来历吗?”

“我说了,那只是一时的良心之举。”

“就好像你们这些银行家还有名为‘良心’的东西。这对父子大概是三个月之前来到翡城的,这种人不少,在老家没了活路就总得来讨生活。父亲在码头上做活,他的孩子能算数,记性又好,很快找到了一份帮厨跑腿的工作,后来去了东区。到这一步为止仍然毫无问题。”

钱袋子端起酒抿了一口:“我没听说最近西区出了什么惊动治安官的事情。”没有斗殴,也没有帮派之间的摩擦,这令那男人身上所受的伤缺乏合理的解释。

“他不是被西区的人刺伤的。”

“哦?”

“是不知道来历的人。我手下的小鬼头曾经见到穿黑色长袍的人从东区的桥上过来,码头上的人也记得见过他。但是之后再没有第二个人见到过行凶的人。”

钱袋子的表情凝重起来。杰瑞没理由说谎,而西区密如蛛网的街道并没有一处能逃过秃鹫的眼线,这里没有什么事能完全瞒过他眼目的。

“我让老杰罗姆暂时收留了他,但是这家伙没说出一个字来。”杰瑞转了一下手中的酒杯,“他是个烫手山芋——我倒是很奇怪你能把他带走。”

钱袋子呷了一口酒,然后做出了个坦白的手势:“我保证,我并不是因为什么人的嘱咐而去做这件事的。那孩子——我只是不想看他成为一个孤儿。”

“你难道不知道翡城有多少孤儿跑在大街上?”

这确实是伪善。钱袋子想,我只是遇到了这件事,我觉得我能让一个男孩从那种命运中逃脱出来,浑然不管身边有多少这样的事情。但是我做了这件事,而且不准备抽身。

“算了。”秃鹫杰瑞的态度忽然一变,“既然你已经将这对父子的事情揽了过去,我也没什么意见。”

钱袋子敏锐地在杰瑞的语气中察觉到一种释然。这对父子身上的谜团或许困扰过这位西区的老大,甚至令他嗅到一丝危险的气味,而钱袋子的接手对他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他笑了一下,问:“那个从东区过来的凶手,你们查出他的来历了吗?是那些——”他比了个代表贵族的手势,“的手下吗?”

“他失踪了。”

一片阴云笼住了秃鹫杰瑞的脸庞。

“他像一个幽灵一样,整个地从翡城消失了。”




他回家时候正逢着落日。橙红的阳光肆无忌惮地铺展开来,将整个翡城都涂抹上了一层燠热的色调,那样过于艳丽的红色往往能引起一些不祥的预感,那些迷信的农民认为魔鬼就是在这个时候出没的。不过除了几辆马车和匆匆而过的衣着笔挺的绅士之外,东区的街道一如往日地安静,连石板路也比西区来得干净整洁。

钱袋子没有骑马——去西区的时候最好不要太过招摇,因此他用了相当长时间才回到自己的住处:一栋整洁却并不起眼的小房子,是他的岳父送给女儿女婿的结婚礼物,尽管他的女儿并未在其中居住过一天。钱袋子对于有一个落脚处这件事情固然感激,但却也从来没觉得这栋房子可以被称为“家”。他对于家的记忆早已被漫长的时间冲洗,只剩下零星的印象——被雷击而枯了一半老橡树,在冬天永远冰冷的房间,壁炉上方的家族纹饰,织着millefleur纹样的壁毯——而那实存的一切比记忆消失得更早。而后他则将自己的大半生交付于旅途,连“家”这个字眼都和他的过去一样被深埋起来。

但有个住处毕竟是方便的。比如说他可以将那对不知道遭遇了什么的父子暂时安顿下来,直到那父亲从严重的伤势中清醒过来,然后——

钱袋子推开门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过“然后”。而坐在门厅里的埃利斯像一只小狗一样跳下椅子朝他奔来,伸手接过他的外套,踮着脚将它好好地挂在衣帽架上,甚至利落地用一旁的刷子好好地刷了一下。钱袋子摘下帽子交给随后跟出来的管家,道:“我可不是为了找个听差才将你带回来的,埃利斯。”

埃利斯眨了眨他明亮的眼睛,迅速站好。管家似乎已经和他站到同一战线,辩解道:“埃利斯非常听话,他学东西很快,先生。”

“那就让他学点真正的东西。”钱袋子说着半蹲下身摸了摸埃利斯的头发,“你的父亲今天怎么样?”

“他还在睡。”男孩低声道。

“我去看看他。”

钱袋子说着走向楼下的客房。戴斯蒙神甫的手术目前来看大约是成功了,至少男人没有高烧不退或陷入谵妄。钱袋子也在四下无人的时候稍稍耍弄过一下他关于蛇蜕的小把戏——那是他在雇佣兵之间厮混的岁月的一点留念,而他显然有那么一点天分。埃利斯在不帮忙屋中琐事的时候都陪在父亲身边,但直到现在为止,男人仍然没有醒来。

钱袋子俯身看了一会儿男人沉睡的面容,得出来他目前看起来还好的结论。埃利斯熟练地在床边的软垫上坐下,伸出手握住男人的手:他幼小而白皙的手和男人粗糙历经风霜的手看起来这么不同,就像他柔软的黑发和父亲浅栗色的头发一样没有半点相似。钱袋子在床头的椅子上坐下来,看了一会儿这对父子,终于还是问道:“埃利斯,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男孩的手骤然握紧又松开。他有些不安地抬眼看着钱袋子又垂下,半晌才嗫嚅出一个词:“南边。”

“圣城那边吗?”

圣城的字眼令男孩打了个激灵。他摇了摇头,又不再说话了。

“我想多知道一点你们的事情。”钱袋子说,意识到埃利斯的眼睛是一种北地罕见的深碧色,,这一点并不能领向更多的线索。“你的母亲……她在哪里?”

“天上。”

“神明保佑她的冥福。”钱袋子做了个虔诚的手势。屋里一时安静了下来,他拿不准自己是否要问下去。那个“然后”又回到他的眼前。埃利斯是个聪明的孩子,他可以送这男孩去读书,也并不难帮他的父亲找到一份体面些的工作——假如他们只是从南方而来的两个流浪者,失去了借以立身的财产和可以互相慰藉的亲人,和无数的流浪者一样想要在翡城这巨大的池塘里停下来,以浮萍般微弱的根须努力从这城市里攫取一点并不过分的养分,那么这个“然后”会自然而然地发生,并不会带来任何问题。

但并不会有杀手追在普通的流浪者背后。

钱袋子的沉默令埃利斯不安起来。他不安地在软垫上挪动了身体,用脸颊贴在父亲的手上。

“埃利斯,”钱袋子还是开了口,“你的父亲到底是怎么受伤的?”

埃利斯的眼中掠过一抹恐惧。他紧紧地贴在父亲身边,就像这沉睡的男人还能够给他一点支撑,又像是想要以自己的幼小身躯去保护对方一样。钱袋子叹了口气,伸手抚了抚男孩的黑发:“没关系。我不再问了。”

“……先生。”微弱的声音在他话音未落之时响了起来。钱袋子转过头去,看见床上的男人已经睁开了眼睛。

“我会告诉您的。”伤者嘶哑地道,“埃利斯……这一切和他没有关系。”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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